第一章 社团
到了最后，王聪特地加重语气，指向坐在教室角落的人：“这位是路之航同学，大二实验班的，现在在智能技术实验室跟着沈泓教授做研究。”
如果不是他那张完全看不到任何表情的淡漠脸庞，那面前这位绝对是肖萌亲眼见过的最帅气的异性了。
可是已经没用了啊！？
她动作快，风风火火的就要往外冲，结果刚到门口，就被人猛然扯住了书包系带，害得她脚下一个踉跄。
随后她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一周后，王聪通知她来参加本学年第一次社团活动，让新生和社团里的骨干前辈们认识一下。
虽说现在大学里的大神多到泛滥，互膜已经成为了同学们的生活常态，但毫无疑问，路之航的这个大神称号实在含金量太足，实至名归。
作为一只脚踏入计算机领域的新人，肖萌仅听关于他事迹的转述就对他身不能致心向往之，简直只想下跪大喊三声“大神请受我一拜！”
后排一个戴眼镜、穿格子衬衫看着像宅男的男生高声问：“你的名字是哪个‘meng’？”
于是，她默默低下头，伸出手用了点力气把那张表从男生的脚底抽出来。
她“哐当”推开门冲进教室，脚下一个踉跄，然后脑袋就直接撞向了站在门旁分发资料的社长王聪背上，撞得他手里的资料散了一地，引发了全教室新社员的围观，还有人笑了起来，好在都是善意的，肖萌甚至听到一句“这个卖萌我给90分！”
是的，这是肖萌升入大学后，第一次参加社团的会议。
结束了长达十分钟关于社团的介绍后，王聪开始了今日的第二项活动，一年级新生的自我介绍。
然而对方并不想理她，一言不发又转过头去看手中那本厚书，好像书比她好看多了。
这边王聪已经和第一排的同学们已经重新收好了散落的文档，他注意到肖萌这边的动静，一瞬间就明白她的窘状，连忙拿了张新的表格递过来：“肖萌，没关系，坏了就坏了，表格本来就有多的，我再给你一张。”
她进入计算机系有一定的偶然性，这并不是说她不想念本专业——实际上，她颇有一些编程功底，在高中时还参加过信息学的奥赛，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走太远，最后止步于省赛二等奖。好在上帝关闭一扇门的同时也为你打开一扇窗，奥赛失败后她专心准备高考，成果卓然。这次高考中，她发挥得非常出色，在考场有如神助，分数喜人，再加上自主招生加分，成功进入了本校的王牌专业之一。
原来，和小说电视剧一样，最后一秒钟出场的才是重量级人物。进行入学教育的时候，肖萌从陆续从几位师兄师姐那里听过“路之航”的三个字。
意识到她已经耽误了全社团上下不少时间，她也不好走得太远，就在男生身后的第三排角落里落座，拿出笔开始填写。
暴力手段成效显著，“哗啦”一声，纸裂开了，肖萌拿着裂了一角的表格站起来。
真的是大步流星，因为大神的身高绝对超过了185厘米，那双长腿的堪比超模，走起路来像风一样。
“没什么，不影响，社长，”肖萌连忙说，“我就填这张。”
王聪看她态度坚决，表情复杂的看了看墙角的男生，不再说什么，重新回到讲台前，激|情澎拜地开始介绍起人工智能研究会。
随后则是社团里的老前辈的介绍，王聪指了指教室的几处位置道：“虽然今天咱们社团的老同志们没来齐全，但大部分都到了，我现在跟大家介绍一下咱们社里的骨干社员。”
肖萌如同遇到了千年一遇的难题，如坠迷雾。
肖萌听着讲台上王聪富有激|情的演说，想起自己那被偷的自行车，又看着那半残的信息登记表，感慨着这一天真是糟透了——她默默叹了口气，不自觉地开始观察坐在自己前方的那个男生。
肖萌弯了弯眉眼，露出感谢的微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好。
肖萌怀着崇敬的目光目送他远去，再缓缓低下头去屏住呼吸看大神亲手交给自己的迷之纸条。结果不看不说，一看简直要吐血——原来这张碎纸就是那张申请表碎掉的一角，写两个手机号都嫌拥挤，除了浅浅的鞋印外，上面别无一物。
肖萌这才发现他居然戴着耳机，耳机的细线伸展到了他身边的运动书包里。
她指了指地上的可怜兮兮的表格，“你的脚踩住了表格……”
在王聪通知大家加入本社团的群后，第一次社团活动兼新生见面会圆满结束——本社团有一个用于成员内部交流的群，群文件里历届前辈们收集整理的资料，许多资料都是仅次一份，再无别家。没错，全社团都是程序员的好处就是弄点资料跟吃饭一样。
你戴着耳机还来开社团会议？你是在鄙视这场会议吗？
“……这位是罗安扬，擅长图像识别领域的；这位是田宇，自动化学院的，对机器人很有研究……”每位点到名的同学都会站起来，和新人们打个招呼。
“是这个萌，”她对着那人点了点头，又认真道，“我的计算机基础不太好，但我非常喜欢编程。我会努力向各位师兄师姐们学习。”
肖萌于是也准备撤退——她还记挂着自己失踪的自行车，打算在全校范围内来一个大搜索，万一小偷还没来记得销赃呢？
提到“路之航”三个字的时候，教室里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看来一个人能力强，就会广为人知。
“是萌芽的萌，上面一个草字头，下面一个明亮的明。”
人工智能领域类别很多，社团里也有若干分组，譬如机器学习小组，机器人和自动化、图像识别等等。
开学一个月后，新生们对大学彻底熟悉起来，学校周围哪里可以玩哪里有美食被大学生们摸了个透之后，一年一度的百团大战也开始。各种社团协会开始招兵买马，肖萌也在一轮评估后加入了人工智能研究会。
以他的性格，想必也很难交到朋友。
“……那个……”肖萌定了定神，小声说，“同学，你的脚能不能让一让？”
肖萌瞠目结舌，吃惊地简直要掉了下巴——这位坐在自己前方、踩着表格的大帅哥居然是本学院传说级别的存在，大神中的大神，路之航。
社团的每个成员都有任务：在每周一次的社团会议上，把自己看到或者读到的资讯拿出来跟众人交流，还可以提出问题回答问题。那么多眼界开阔的优秀学生聚集在一起，关注和讨论国内外人工智能领域里的最前沿的消息，总比单打独斗强得多。
他拉住自己就是还这破纸给自己？！
肖萌思索着此人的社交关系，再一次注意到，他前后左右都空无一人，仿佛众人也知道此人不好打交道，因此远离他。
肖萌抿着嘴盯着他，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肖萌连忙蹲下身，飞快地把散在地上乱成一团的资料捡了起来。这些资料主要包括两方面，一张是社团的宣传资料，一张是给这些新入社的社员们填写的信息登记表，主要是调查新社员对计算机、人工智能、信息技术和各种编程软件的了解程度，比起加入社团的申请表内容详细得多。
肖萌心中嘀咕着，连忙走到第二排，蹲下身试图捡那张不听话的登记表，没想到忽然那蓝白的球鞋轻轻一动，居然踩住了那张表。
不过她也知道怎么回答别人的问题。《孙子兵法》里说过，以正合，以奇胜。以正直的态度对待别人，总是不会出错的。
男生置若罔闻。
男生留着很露额的短发，发色有点奇特，偏深栗色，鼻梁挺拔如山峰，肤色异常白皙。他随意地靠在座位后背，左手插在衣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本厚厚的英文书。书没搁在桌上，搁在他的大腿上，斜靠着桌子的桌肚。他看书速度应当很快，肖萌仅仅是一愣神，就看到他修长的手指飞舞着，翻过去了一页。
今年六月，肖萌和全国的多数同龄人一样参加了高考，凭着优异的成绩考入了这所全国知名学府的信息科学学院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就读。
参会人数不多，一共三十人，大一新生共十二人，自我介绍的速度挺快，很快轮到了肖萌，她走到前排自我介绍了一番，收获到了相当热烈的掌声。
肖萌瞪大眼睛，下意识仰起头来，目光从球鞋上移，越过了雪白的袜子后，是一条笔挺修长的深色牛仔裤，随着视线上移，她看清了这双长腿的主人——是的，只看球鞋的尺寸就知道球鞋的主人一定是男生，可是肖萌也没想到，这位踩着那张可怜登记表的男生居然长成这个样子。
肖萌背着她那个死沉死沉的书包气喘吁吁冲进第六教学楼312教室时，社团会议已经开始了。
男生以一种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慢镜头姿势缓缓侧过头来，以一种“你这个凡人为什么要打扰我”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肖萌注意到，男生的眼眸也和头发一样，比普通人眼眸颜色更浅一些，偏向焦糖的颜色，好看得难以形容，只不过这双异常好看的眸子里一点暖意都找不到，再加上他如山峰般的鼻梁和逐渐抿起的薄唇，过于凌厉的俊美让肖萌大脑皮层一阵发麻。
刚刚她那下撞击不轻，会长的手里的资料散在前排各处，一张飘得最远的纸简直以一种有悖流体力学的奇妙的姿势钻入第二排座位的角落，再靠近一双簇新的蓝白色球鞋时才慢悠悠停了下来。
在人工智能研究会、简称AI研究社这个女生比冬天的蚊子还少的社团里，不论肖萌的主观意愿如何，她始终在某些方面享受了一些特权。社长王聪自是不介意她的小失误，对她温和地一笑：“没什么。”
被社长点了名，路之航取下了耳塞，拿起膝盖上的书离座而起，他转过身，目光在教室上空扫了一圈——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但好歹冲着教室上方的空气点了个头，这是个打招呼的姿势不会有错——然后他重新落座，又把书放回腿上，低着头重新看起书来。
作为一名刚刚脱离高三时代大学新新人，肖萌还没培养出在众人面前丢脸还面不改色的淡定素质，和面前的笑容和煦的社长面面相觑了三秒钟之后，她涨红了脸：“对不起，对不起。”
至于为什么迟到，那绝非她的本意——她刚刚从图书馆出来，就发现自行车被偷了。这可是她入学时才买的自行车，花了爸妈近一千块钱，时至今日也不过骑了一个月。她怒火攻心，在原地找了十分钟自行车，眼看社团集会的时间越来越近，才不得已一路小跑赶到了开会的教室。
她惊讶的发现，他耳中还塞着耳塞，手上翻书不停。可想而知，社长的慷慨陈词他肯定一句话都没听下去，肖萌真的很想问一句：这位同学，既然这次社团活动对你来说完全没意义，那你坐在教室里是干吗来着？
人工智能研究会是华大发展得最好的几个学术型社团之一，“最好”这个词意味着丰富的人脉关系，较为丰富的资金，强大的社会资源，以及一帮出色的成员——肖萌听说，本学院里很优秀的一些同学都是本社团的成员。
“那也是萌娘的萌了吧。”男生大声说。
肖萌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肖萌愕然回过头，就看到路之航那一张帅脸。他不容分说，把一张碎纸塞到她手里，在肖萌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把书包甩上肩头，越过她大步流星离开教室。
近几年来，各种媒体把人工智能渲染得神乎其神，上次80岁的老太太，下至三岁的的幼儿园小朋友都能说出什么神经网络、机器学习之类的名词。因此蜂拥而来想加入社团的学生不少。愿意入社的人多，能入社的人就不那么多，肖萌则因为是女生身份毫无难度的加入了社团。整个信院的女生比例不超过20%，社长王聪只翻了翻她的简历就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说“欢迎欢迎”。
路之航年龄不满二十，今年九月升入大二，就读于本学院的计算机科学实验班。他一路走来斩获无数成就，最近的一次神迹出现在今年六月。他作为大一新生和其他两名大三学长一起代表学校参加ACM世界大学生编程竞赛，这绝对是全球规模最大、水平最高的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路之航作为团队的主力之一，带领团队拿到了世界冠军。华大在此之前从未拿到过世界第一名，国内的队伍拿到冠军的次数也极少，其难度可想而知，而他就是能逆势而出，据说在赛场上还发生了他独自破解一道逆天难题的壮举。比赛结束后，据说数个顶级名校和公司直接发来了offer，他看都没看飘然回国，没接受访谈。
刚刚连挪一只脚都不肯，大概是很鄙视讨厌自己吧。
肖萌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她是个好学生，但作为00后，也知道一些ACG圈的常识，察觉出对方那暗含的调笑意思。她不会因此生气或产生其他情绪，只觉得大学高年级的男生和新生真是不太一样，胆子很大。
自己得以加入这个高端协会的原因，肖萌知之甚深，她不希望别人因为自己的性别而看轻自己，打定主意发愤图强，要在这片优等生如林的学校里奋斗出来自己的光辉，岂料第一次参加社团活动就因为迟到闹了笑话。
他虽然戴着耳机，但依然听得到社长的话，也愿意和新生们结打招呼，看来他只是懒得理睬自己。
肖萌无奈，伸手拉了拉男生的T恤，再次小声的重复：“同学，你的脚能不能让一让？”
几位男师兄在笑着说：“欢迎有问题来找我！”
肖萌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看似毫无谈判余地的脸，简直欲哭无泪。其实肖萌的人际交往能力相当好，再加上颜值优势和身为双胞胎之一的加成，朋友很多——这么多年来她很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遇到这种对方冰冷以待拒绝交流的局面，经验有所不足。